南京疫情爆发两周后，南京市卫健委主任方中友终于被免职了。

当病毒从南京禄口机场逃逸出来，并被发现已经在南京市江宁区扩散的时候，这位副厅级干部的政治生命其实已经宣告终结了。

虽然他每天还要去指挥调度，并时常出现在市政府疫情新闻发布会上，甚至工作强度可能达到了他职业生涯中的最高点，但这些都无法挽回这个结局。

不过他也是幸运的，虽然是背着“对疫情防控履行管理监督职责不力，给予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但是他至少知道自己的官帽子是怎么没的。

一周前，郑州市卫健委主任付桂荣，在郑州市第六人民医院疫情被发现后一天，便被迅速免去了职务。

虽然没有背处分，但是这种“冷处理”有时候让人更难受。因为不同于可以“事后再启用”的处分，冷处理有时意味着仕途结束、提前到站。比如湖北的书记蒋超良、武汉书记马国强。

而且没有任何说明、解释就被免职，也会多少让人感到不忿、不解。

不过他俩倒是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作为非专业条线出身并且也没有任何卫生管理经验的卫健委主任，他俩可能如坐针毡已久。

01

其实南京卫健委主任方中友真的是专家型领导，甚至可以说是学术型领导。

可惜的是，他是农业专家。

1984年，方中友考入了南京农业大学农学系。

南京农大农学系是我国创立最早的农学系科之一，拥有着百年辉煌历史。

他对农大也是真爱，30年后，他把自己的孩子又送进了农大求学，并且还经常作为优秀校友兼家长代表出席各种活动。

大学毕业后，方中友被分配到了南京市农林局，这算得上是一个专业十分对口的分配。

南京市农林局是个好单位，这个好指的是晋升通道丰富。

机关工作人员大概也就一百人出头，但是却有着20多个职能处室，正副处级干部编制数量占到全局的近一半。

而且还有农科所、蔬菜所、水产所、畜牧站等近20个直属事业单位，这些单位都是可以作为给局机关工作人员安排领导职位的好去处。

在机关爬了段时间的格子后，方中友被任命为农林局直属的土壤肥料站站长，随后更是升任为南京市农科所所长，并在21世纪初成为南京市农林局副局长，跻身副局级（市管副局级）。

这时候的方中友是个年方不惑、年轻有为的农业专家型领导干部。

他不仅一直坚持在各种农业专业刊物上发表专业论文，还回到母校攻读了农业经济学博士学位。

或许他怎么也想不到日后他会成为卫健委主任，否则的话这么勤奋好学的他，一定读一个医疗卫生管理领域的学位了。

2011年，45岁的方中友接任南京市农业委员会主任。

农学专业出身、农业经济学博士、在农委系统浸润了二十多年，这一切条件都让方中友是如此的契合农委主任这个位置。

如果方中友继续在农业口提拔进步，或者走向市政府分管农业工作的领导岗位，对他个人而言将是个人能力与工作平台的完美结合。但事与愿违。

2018年春节刚过，市政府换届，新一届市政府组成部门负责人亮相。

方中友成为南京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主任。

组织显然认为方中友不仅应该是个农业人才，还可以是个公共卫生管理方面的人才。

这种干部调配方式倒是不奇怪，方中友的前任姬桂玲，在来卫生与计划生育委员会之前是一位党务干部，也毫无公共卫生管理经验。

有趣的是，一年后，和方中友算是同行的青岛林业局局长隋振华，也走马上任卫健委主任。

正所谓：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02

相比在农业口干了半辈子的方中友，付桂荣的履历还算是有点匹配性的。

这位共青团系统出身的领导，早年担任过镇长、镇党委书记、县级市副市长、市委宣传部长、黄帝故里景区管委会主任等职位。

地方党政一把手，不仅被认为是大权在握的一方诸侯，而且还被认为是获得地方治理经验的最佳途径。所以我们往往认为，做过地方党政一把手的领导的地区治理能力、应急处置能力、综合协调能力等等都是最强的。

没有做过一把手，但担任过地方党政领导班子成员的，则属于“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的，而且也因分管诸多条线，而往往比委办局一把手视野稍宽。

所以有过党政领导班子成员经验，尤其是党政一把手经验的人，再去委办局工作，往往被视为是可以驾轻就熟、轻松上手的。

甚至在有些人看来，地方党政一把手去一些不是很有实权的委办局，是一种“靠边站”或者过渡。而委办局领导空降地方担任党政一把手则被认为是委以重任。

或许正是基于这样的观念，付桂荣被调往郑州卫计委工作。组织认为她的能力足以应对这个千万人口城市的公共卫生管理。

2014年12月，新郑市委常委（正县级）、宣传部长付桂荣，出任郑州卫计委的二把手——副书记。

几个月的过渡后，付桂荣接替升任河南人民医院院长（副厅级）的顾建钦担任卫计委主任。

有趣的是，付桂荣的前任顾建钦是临床医学毕业的专家型领导，并且曾被公派到英国学习卫生和社会保健管理一年。他历经医师、主治医师、外科主任、医院副院长、院长，而后医而优则仕任郑州市卫生局副局长、常务副局长、局长。可以说是既懂业务又懂管理的医疗口人才。

相比顾建钦，付桂荣可以说是医疗卫生口的“小白”，除了可能在做镇长、镇党委书记时候也管理过镇卫生院，其他时候她与卫生系统没有任何交集。

不过无所谓，组织认为她没问题：

“付桂荣同志作风务实，敢抓敢干，善于组织推进重点工作、重大项目，处理棘手问题力度大、办法多，具有较强的解决复杂问题和驾驭全局的能力。”

03

方中友和付桂荣的事例并不是个案。

据统计，全国285个地级市里面，具有大医学（括医学、病理学、药剂学、针灸、胚胎学、公共卫生管理等所有相关专业）专业背景的卫健委主任仅有 48 人，有一线医疗卫生系统工作经验的仅有62人。

这说明，大部分地市的卫健委主任是没有医疗卫生学习背景，也没有医疗卫生工作经验的。

作为卫健委这样的专业组织，为什么专业官员占比并不高呢？

其实何止卫健委，目前除了公检法，任何一个专业条线的委办局都面临着这样的问题。而这恐怕这与我们长期存在的选人用人的两个基本观念有关。

一个是“说你行，你就行”的“通才论”

领导干部在这个委办局干得好，换一个委办局也没问题。今年你做农委主任，明天当卫健委主任，后天还可以当教育局局长。

领导嘛，尤其是一把手，对业务就是管大局、掌方向，只要能搞定上级领导与本单位纷繁复杂的人事问题，一般就能做得好。

另一个是“重政治轻业务”

说到这，有个关于开国部长徐运北的例子可以说明这一点。

建国初，徐运北接到中央调令前往北京担任卫生部一把手。在一个饭局上，毛主席问起徐运北过去的经历、到卫生部之前在哪里工作。听说他从冀鲁豫出来，又到的贵州，当时在座的一位保健医生接了一句话“徐部长原来不是学医的”。

毛主席当时听完说了这么一段话：

“我们的干部有三种，第一种是懂业务政治上又强的，但这种干部很少，第二种是不懂业务但政治上很强，第三种是懂业务政治上不强，那我们宁肯用第二种。”

第一种干部就像是“德艺双馨”的艺术家一样，可遇不可求，即便身边有这种人，也很难在需要的地点、需要的时间发现这样的干部。

那面对“缺条腿”的干部，组织是更倾向于政治过硬的，而业务能力并不强求。

04

退一步讲，就算是卫健委主任不懂业务，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卫健委主任只是整场防疫作战的几名“主官”之一，市领导、上级卫健委、卫健委的领导班子、下级卫健委等等，都有着重要的作用。

换句话说，不懂专业的卫健委主任，完全可以在他的班子成员的辅佐下进行决策、指挥。而上下级也会为他的工作提供指导、帮助。

体制最大的优势便是，依靠集体的力量弥补个人的缺陷

而且业务背景的缺失，在日常工作中一般不会产生问题，除非遇到重大紧急情况·······

但遗憾的是，南京卫健委主任方中友就遇到了重大紧急情况，而这时他的身边，并没有太好的辅助力量。

省卫健委主任、江宁区卫健委主任都是卫健系统的“新兵”。而他身后的12位领导班子成员中只有5人具备医疗卫生系统工作经验······

参考资料：

百度百科：方中友、付桂荣、顾建钦等人的简历

政知见：《百年不忘初心 归去一片赤诚 ——记新中国最后一位开国部长徐运北》

观察者：《疫情防控不力，南京15人被追责：含副市长、卫健委主任等》

人民大学国发院：《外行领导还是内行领导：地方卫健委主任、专家型领导与疫情防控绩效》

政事儿：《隋振华被停职两个多月后，薄涛任青岛市卫健委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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