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05
医生这个职业,快被骗子玩坏了。
先是一帮演员冒充神医,在各大电视台行骗,一骗就是十几年,到了如今的短视频年代,他们正在卷土重来。
骗子们不仅套路多样,“繁殖”能力也很强,有的靠抄袭、直接搬运医生的内容,就能迅速火起来,然后迅速带货变现;有的混迹于医生大V的评论区,与前来求医问药的患者搭话、私信荐药,等待病急乱投医的人自投罗网。
假医生在短视频平台上制造的“科普垃圾”被点赞、转发,而真医生的流量越来越少、声誉渐受影响,每天忙于辟谣和维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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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行骗,医生背锅
“熬夜的五大危害,你一定要知道”“长时间久坐,会得这些病......”这些话术对于焦虑的父母来说非常好用,一看到这些字眼,就忍不住转发。
这些短视频里的医生多是身穿白大褂、挂着胸牌、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说话慢条斯理,符合人们对医生的印象。
他们只是“长得像”医生。实际上,平台上经过官方认证的医生应该有一张独一无二的“身份证”,其中蓝V是企业认证,黄V是个人认证。
但在抖音上搜索“医生”关键词,没有官方认证的医生博主大有人在。
比如抖音账号“中医高智颖”,简介中没有注明医院、科室和真实身份,只有一句“谢谢你的关注”,却有260多万粉丝,获赞数近千万。
来源:抖音
“皮肤科裴裴医生”的账号也是如此,没有官方认证,简介中只是介绍自己是“大型三甲医院皮肤科医生”,账号粉丝数140多万。由于资料太少,记者无法确认裴医生身份的真假,也有不少网友在评论区质疑其身份和专业度。
在裴医生的一则视频中,她向网友推荐了一款改善色素沉着的软膏,但一些用过的网友在评论区反馈,效果并不明显,不少网友开始质问,“裴医生在哪家医院?”“关注你也没什么用,咨询的问题根本不回答,你只是在要关注和流量!”
对此,裴医生始终没有做过任何回应。
来源:抖音
在没被扒出黑料之前,很多“医生”利用医院的名气以及职业的权威,通过所谓的科普骗取流量、博得信任感,然后在抖音橱窗、快手小店里带货。可等到东窗事发,这些“医生”又会宣称言论和观点与所在医院无关。
在短视频平台上, 除了有一批没经过认证,无法确认身份真假的医生,更多的是没有内容生产能力、仅靠搬运的抄袭党。
在抖音搜索“木鱼医生”,账号列表第二位就是“木鱼来啦”,该账号没有任何官方认证,头像、简介和视频内容都来自真医生“木鱼医生”。在快手上也能搜到擅用木鱼医生名字和头像的账号。
从左到右依次是,抖音上的木鱼医生、仿号以及快手上的仿号
这非个例,医生博主咖喱在短视频平台上拥有近千万粉丝,他说:“我们有一个科普的医生群,里面都是上百万、上千万粉丝的医生博主,无一例外都被冒充过。”
咖喱在平台上更新了近1000条视频,至少有一半视频的评论区里混迹着骗子。“用我的名字和头像、搬运我的视频,骗子太猖狂了,拉黑一个来十个,永远‘消灭’不完。”
2
真正的医生大V,
成了行骗者的工具人
骗子们是有备而来的。
一些医生在短视频平台上进行科普的时候,粉丝们会在评论区提各种各样的健康问题,但医生无暇顾及到每一个提问,这就让骗子有了可乘之机,甚至可以说是“精准行骗”。
很多人可能难以理解,那些一看就很假的话术为什么能让那么多人受骗。
“你理解不了,是因为没有得这种病。”这些年咖喱见过太多病急乱投医的患者,一是医院看病比较贵,想买些便宜的药治病;二是因为真的没其他办法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们都愿意拿来当作救命稻草再试一把。
据咖喱称,这些骗子抓住了病人的这种心理,顺势佯装成他本人或助理,在留言区寻找目标对象。
几天前,咖喱亲自下场battle,他发布视频称,平台上有很多人用和他一样的重名账号,在他的评论区截留病人,推荐膏药,收到钱之后就玩消失。他在视频中特别注明,“我不会推荐和推销任何药物、疗法,也不会让大家来找我看病。”
无奈的是,有些骗子段位更高、套路更深——在医生大V的视频留言区钓鱼,通过留言引诱用户去咨询,进而私信卖药骗钱。
在抖音账号“妇产科牛医生”的视频评论区,有网友问:“孕妇怎么办”,骗子接话称自己也是孕妇,一直用益生菌,随即对那些已经上钩要益生菌牌子的用户进行私信,开始下一步的1V1套路。
来源:抖音
这些骗子“相信概率学”,他们看似不分场合地寻找着“猎物”,实则是料到,只要网撒得够广,总会有人上钩。
在妇产科医生、骨科医生、皮肤科医生、儿科医生等大V博主的评论区,随处可见骗子的身影。
一位骗子就在妇产科医生的视频下方发布了一条钓鱼的帖子称:“牛皮癣好了以后到底会不会复发呀?”
打开主页后,该账号显示没有任何作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托儿,可还是不少得牛皮癣的网友忍不住问:“想知道你是怎么好的。”
来源:抖音
当开记者也在下面评论后,这位网友发私信过来,开始套路加微信卖药。“我现在两年多没复发了,是舅舅给我推荐的这个医师,你加我微信,我把他推给你。”
加上微信后,这个网友推荐了她口中的医师,并再一次强调:“西药里带着激素,断药就复发,我用这个中药,断药两年多没复发了。”
骗子的钓鱼话术和朋友圈
3
假医生,正在批量被制造
“在短视频平台上,靠假医生IP变现太容易了。”咖喱感叹,因为造假成本低、维权成本高。
医生的胸牌和白大褂在一些电商网站上一搜就有,而且还能定制,假医生背后的机构也有一套完整的引流话术,演员照着念就可以。
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普通用户用来判别真假医生的黄V、蓝V认证,也是能造假的。
一般医生的黄V认证相对更严格,申请门槛更高。“首先必须是三甲医院以上的医生,其次需要上传卫健委资质截图、医生执业证、科室和职称证明等相关材料。”一位曾认证过黄V的医生说。
在百度贴吧、知乎、小红书等平台上,随手一搜就能看到帮忙办理短视频医生认证的广告。
来源:贴吧、小红书、知乎
记者找到一位做认证的服务商,对方在朋友圈简介中写到:“有偿解决抖音、快手、小红书各类问题。”
一天时间内,此人发了数条朋友圈,均与代办证件相关,其中一条显示:医疗蓝V,无执照也可以做了,可以指定医院。
来源:服务商朋友圈
这样靠着“办理认证”为生的组织或公司很多,不光是医疗蓝V认证,美容、养生、保健、金融蓝V都“包过”。
一位在小红书上开展此项业务的服务商对记者表示:“小红书、抖音和快手的企业认证流程十分简单,只需要提供手机号和头像,没有营业执照也可以认证。小红书的认证费用共需900元,另外赠送一个快手认证。开通抖音认证,加600元。”
“代办营业执照属于合法行为,但在过程中弄虚作假就属于违法行为,比如提交虚假材料骗取注册登记等。”北京至普律师事务所李圣律师说。
真正的医生们的维权路却异常艰难。咖喱称,如果想举报投诉骗子账号,每次都需要交一堆材料,证明自己的身份,并证明对方的哪项操作违规。
即便维权成功,“最终的处理结果对于骗子来说就像是‘挠痒痒’一样,这个号被封了,还有很多备用号等待启用。等到医生这个职业被玩坏的那天,患者们还能去相信谁?”
可怕的不是那些浮出水面的假医生和骗子,因为他们或多或少被推到了大众能看到的亮处。
真正让人害怕的,是在暗处给骗子提供“繁殖能力”的医生资质认证的造假产业链。他们可以无限复制粉丝量不过万的小号,就像数不清的触手,在平台监管的盲区等待乱投医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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