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08
精彩摘录:
1.我要向所有医生、学医的人和他们的家人致敬。因为未来将会是更加需要医生的时代。
2.爱医生不仅在今天(疫情期),而且在未来生命中的每一天。
3.我见证了2003年非典战疫时,所有的国人对白衣天使的那份爱,但是这个温度没有保持那么久。
4.我的一个梦想是能不能让中国的医生心无旁骛的只做好医生该做的事。
5.前几年我作为政协委员提了一个提案:请将医务工作者的优秀科普文章纳入到专业职称的评定范围内。
6.暴力伤医是犯罪,不是医患关系。
7.在恶性伤医事件发生了之后,居然底下有百分之八十多的留言说:“该。”我们都是凶手。
白岩松2020疫情后首场演讲(摘录)
2020年太特别了。
这一年再次更深层次地定义“医学”,更深层次地定义“医生”,更深层次地定义并让我们思考健康。
过去我们以为再正常不过的如此面对面地交流。经过了这一年,你我都应该知道它有多么不容易,它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在这儿也要向所有医生、学医的人和他们的家人致敬。致敬之后是加油,因为未来的挑战更多。
2020年是整个人类面对疫情突然袭击的一个年份,而中国首当其冲,武汉首当其冲。在这样一个过程中,相当重要的恐惧和担心来自于未知。所以前不久,当欧美宣布疫苗成功了,百分之九十有效后欧美的股市差点熔断一般地暴涨。为什么资本市场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那就是因为看到了希望。
这一次为什么整个资本市场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它开始由未知向已知的方向转变。
听到这里似乎大家的乐观情绪在增长,但是我想说的是各位是学医的,未来将成为各个科室的医生。面对健康的挑战,2020年不是第一次,这大家知道,但也不是最后一次,今后还会有更重要的事。
新冠是由于未知让我们恐惧和担心,迅速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一切会正常起来的,请放心,就像过去历史上一次又一次出现的健康挑战一样。然而,就在2020年,当我们都在谈论新冠病毒的时候,其他的健康威胁从未退居二线或三线。
健康威胁从未停止
前不久世卫组织刚刚公布了2019年结核病的调查报告。2019年全世界新发结核病1000万,死亡141万。2020年新冠的感染人数,数字是巨大的。但是结核病是每年都在有大致这样的发病人数在波动。这个曾经被我们认为已经可以在疾病谱当中消失掉的结核病,每年死亡的人数141万!百年前,结核病被称为痨病,就像今天的癌症一样,曾让很多人谈之色变。痨病,其实对当时人们的危害比今天的癌症更甚。但就是这样一个我们以为有了特效药就可以消失掉的疾病,怎么会依然在2019年会对我们整个人类的威胁如此巨大呢?
更不幸的是,世卫组织的调查报告显示,首先,由于新冠病毒的影响,导致我们今年治疗的结核病人会下降25%-50%。这是一个极其让人担心的数字。第二,将使人类面对结核病的防治倒退5到8年的境况。第三,2019年中国新增的结核病人数超过83万。而我国新冠肺炎的感染人数是8万多,也就是说它十倍于新冠疫情带来的危害。
因此世卫组织的相关专家非常担心地说,2020年新冠肺炎所导致的死亡人数,和结核病所导致的死亡人数非常有可能都在150万到200万之间。但是现在没人敢预测哪个会成为流行病领域的第一杀手。
这是否颠覆了您在2020年对疾病的一个认知呢?我举的仅仅是一个结核病的例子。而前不久有新闻说美国新冠肺炎所导致的死亡人数超过了癌症,跨升到第二位,但是它依然只是第二位,因为前面还有心脑血管疾病。
健康的敌人一直都在!
在70年代的时候,由于当时的疫苗、抗生素的快速发展,的确使过去很多让我们非常担心的疾病好像迅速地被遏制了。因此,当时有人乐观地预测说,未来再谈论传染病那将是一个非常非常乏味、无聊的话题。可事实呢?
二十多年前,我嫂子的妹妹得了结核病。我心想:这病不很快就能治好么。然而,没多久,她就到北京来治疗了。
一个结核病还至于来北京治疗?
又隔了没多久去世了。
结核病还能导致人去世?
过去我们有效的治疗结核病的药物,由于耐药性的大量出现,导致现在结核病依然变成了一个非常让人棘手的疾病。我们在进步,病毒也在进步,它要生存。
你会看到这次新冠病毒呈现出非常怪异的这种特质,它的生存能力太强了。所以我们到底是不是过去这些年由于技术、医学的快速发展,我们对前景有点过于乐观了?
2020年在我们面对新冠肺炎的时候,所有学医的人以及所有不学医却关心医学和健康的人,要不要去思考两个字叫敬畏?我们真的可以用技术的这种进步去消除一切吗?还是有可能你想象不到的威胁会再次突如其来的诞生?
当抗生素的出现使我们对过去的很多疾病开始无所谓时,1981年艾滋病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几千万人的生命消失掉。2003年SARS(重症急性呼吸综合征)来了,还有埃博拉,还有MERS(中东呼吸综合征)等等。
有一次,我问一位院士,当时现场也有很多人,我说这一次是新冠病毒,下一次会是哪个?底下的人都乐了:觉得这一次还没完呢,你又谈到下一次。非常抱歉,如果我们要以科学的精神去面对它的话,的确要去思考下一个,一定会有下一个。这才是非常大的一个问题。
所以,今天我要特别的向南通大学医学院的老师和同学们去致敬和加油。为什么?因为未来将会是更加需要医生的时代。
未来将是更加需要医生的时代
为什么?
因为未知,因为老龄化,因为日子过好了之后,人们对健康有更高的需求。
我的总体判断是未来中国最大的问题是人口问题。它的标志就是以快速老龄化和生育率下降、低出生率捆绑在一起的人口问题。这是第一问题。
将来最大的产业一定是大健康产业。所以各位医学生们,你们正在学的并不简单的是一个医学科,比如内科、外科等等。我们应该站在一个更宏大的角度去看待你今天所站的历史的交汇点。你面对的是未来这个国度,这个超过14亿人口的国度,可能是这个国家最大的需求的一个行当当中。那这个时候,就要思考一个关键问题了:2020年,我们会从此一直爱医生,这样爱下去吗?
2020年1月20日晚上,我在《新闻1+1》的直播当中问钟南山院士:
“它人传人吗?”
“嗯。”
“确定吗?”
“确定。”
拉开了这次我们抗疫的重要大幕。所以后来钟南山院士获得国家荣誉的时候,有四个字对他的评价叫“敢医敢言”。请注意,不仅有“敢医”还有“敢言”二字。
但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一点,我想说的是同样那一天,1月20日的下午,北京的一位眼科医生陶勇被恶性伤害,被暴力伤害。为什么这两件事同样发生在这一天?如果说钟南山院士的确定人传人敲响了我们整个防疫的警钟的话,陶勇医生的被暴力伤害是不是又一次敲响我们该去思考如何让医生更安全的这样的一个警报?!
巧合的是,昨天陶勇医生的新书送到了我手上,新书的名字叫《目光》。我理解这个“目光”的含义,“目”,他是眼科医生;“光”,当他被暴力伤害之后,他面临的是黑暗,他看到了那束光,也是在众人的照顾下,走出了这段阴霾。加在一起,又是一个向前方去看。
但是,这件事情却提醒我们:即便今年有了驰援武汉、驰援湖北,几万医护人员感天动地的这样的故事,但是我们是否可以确定十年后,我们曾经所担心的很多问题都会消失掉。我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我在春晚时说的那句话。
暴力伤医,我们都是凶手
我说:“爱你们不仅在今天,而且在未来生命中的每一天。” 说这句话不是为了让你们鼓掌,而是建立在一种巨大的担心的基础上。我作为一个新闻人,全程都参与了2003年的非典的报道。我见证了整个2003年SARS (重症急性呼吸综合征)之战当中所有的国人对白衣天使的那份爱。
但是这个温度没有保持那么久。我记着哈尔滨医科大学的恶性伤医事件出现了之后,我当天晚上做的节目叫《我们都是凶手》。
为什么?因为在恶性伤医事件发生了之后,居然底下有百分之八十多的留言说:“该。”
我们都是凶手……
后来在温岭伤医事件出现之后,凌锋教授紧急找我,联署提案送到公安部,然后高检高法拉开了对这种(伤医事件)惩治的一个大幕。
我不止重复一次的说过,不要再把暴力伤医和医患矛盾连接在一起。这是个非常荒诞的联系,甚至联系得越多,就越可能导致接下来我们不愿看到的暴力伤医。暴力伤医是犯罪,不是医患关系。不要总把这两件事谈在一起,医患关系是医患关系,而暴力伤医是严重的犯罪,就该严打,露头就该打。这才是问题真正的关键。
所以在2020年,我们的确应该去思考:我们今后能不能有一个更好的让医生安心行医,让患者成为最大受益人的一个空间呢?
有人问我:“白岩松,你为什么总为医生说话?”有的时候我会开玩笑的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姓白嘛。”接下来还有一个答案:“因为我不傻嘛。”人的一辈子生老病死,老祖宗总结出来的这四个字,告诉我哪一个字离得开医生和护士。那你要不傻的话,除非你确定一辈子你没有机会成为患者。谁,如果能够说:“我一辈子都不会成为患者”,可能是你挂的太早了,否则的话那你就天天骂医生吧。天天在那骂医生的人是在牺牲自己将来的健康前景。如果全社会优秀的人才都不学医了,将来你连骂人的气力都不一定足了。所以在今年这样的一种背景下,我们一起应该思考的问题: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医生?
医生最需要的是什么?
佛教里头说,慈悲喜舍。两个带“德”的行业,在中国,都与它有关,比如说教师师德,医生医德,中国人就管这两个加德。教师对应的是舍,因为他认为人世间最大的舍不是给钱财,是把我拥有的知识和全部的智慧无偿给你。所以我们要向天下的老师致敬。这是舍。
那么悲呢?就是医生。这可不是悲苦悲伤的悲,是悲悯。你要对众生的苦要有一种上帝视角的悲悯。但是说到这儿我想说的是,如果仅停留在此,是给各位打鸡血、喝鸡汤。我们的确要这样认识,而且也对,但是接下来画风就要一转:每一个医生又是普通人,他们要养家糊口。
不能只把医生未来这种发展停留在理想、情怀、佛与普通职业之间。他们的工作环境好不好?他们的工资可以吗?说到工资,前两年我看到全国医生的平均工资只比全国其他职业平均工资高一点点。很多人说,都高一点点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医生学多少年?从一个家庭的投资的角度来说,性价比不好啊!前年纽约大学率先在美国医学院的学费免费。免去医学院的学费,为什么?纽约大学说我们优秀的孩子在学费快速上涨的历程当中已经学不起医了,如果我们最优秀的人才因为学费的问题而不能学医的话,未来谁保护我们的健康呢?
有一天我碰见咱们卫健委的主任马晓伟,我就把这个事讲给他了。没想到马主任说:“我知道”,然后我就跟他谈工资的问题,说如何去全面提高我们医生的工资。
医生最需要的是什么?其实,工资不会是排在第一位的。但是你要先去把他可能不排第一位的问题去解决了,他才可以将排在第一位、第二位的比如说尊严、职业成就感、佛一般的悲悯情怀等去落实得更好啊。
如果你又让马儿跑,马儿又吃不到多少草,你还跟他天天谈情怀。老板不要总跟员工谈情怀,老板要总跟员工谈改善你的生活,员工就跟老板谈情怀了。所以我们要给医生最需要的尊重、职业成就感,还有与这个辛苦匹配的收入。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患者?
很多人可能都看过这个新闻:一个医生连做两台手术,累计8小时滴水未进,凌晨四点手术结束之后喝了一瓶葡萄糖水。结果有一些网友说:“谁付钱啊?”平常的质疑大家容易点赞,平常的监督容易点赞,但是这个一定翻车。不要说8小时(做)两台手术,治病救人的医生,就是一个普通人8小时没喝水,你愿不愿意为他付一瓶水的钱?质疑这样的人生活中该是什么样的人呢?医生也是人,社会不能无情到这种地步。
我的一个梦想是能不能让中国的医生心无旁骛的只做好医生该做的事,把很多乱七八糟的、不该医生去牵扯太多精力的都拿走,让他专心致志地做医生,而且因为专心致志地做医生,他就可以得到他最想要的,而我们才会成为真正的受益者,难道这样不好吗?
我觉得这是此时中国特别需要做的几件事:让老师专心致志地当老师,让医生专心致志地当医生,那就最好。接下来,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患者?难道还要思考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患者这个问题吗?
你可以信任医生吗?信任是一种能力,信任也是一种力量。不信任和信任都可能有风险,以我五十多年的人生生涯来说,信任的风险远远小于不信任的风险。不信你去信任试试。
如果医生不敢冒险,倒霉的是谁?
过去这五十年全世界的患者赋权运动,愈演愈烈。现在的医疗已经明确的要求在治疗方案的选择和在治疗的过程中,患者有权利参与决策。可是问题就来了,由于现在在这种患者赋权的背景下,医生承担着相当大的责任和法律责任。
你要知道医学相当多的诊疗过程是需要一定的冒险的,用这种方案50%治愈的可能,还有百分之五十可能治不好,但是如果不选择这种方案,你百分之百不好。可是现在的医生在这种巨大的责任压力面前,您觉得他敢冒险吗?换你,你会不会冒险?倒霉的是谁呢?倒霉的最终是患者。
医生一定要跟患者有一个将心比心、互相理解了解的过程,这一点我认为医生应该提前迈出一步,因为你是专业的。
将优秀科普文章纳入专业职称的评定范围内
什么叫健康知识?最近半年我经常在做健康知识宣传的时候强调,一定要记住健康知识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是与健康有关的知识;第二个,知识一定得是健康的。缺一不可。所以你传递什么样的健康知识?你的知识是健康的吗?现在我们必须要去思考这个问题。
你们将来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医生?
一方面,做临床各方面的治疗;另一方面,我觉得一个最伟大的医生是逐渐不通过治疗就能减少让你治疗的患者的人数,因为改变他的生活方式,改变他对健康知识认识的不足的这种局面,让他不得病、晚得病、得小病、得了病快治不转成慢病、得了慢病也能科学有效地控制,健康生活。
前几年我作为政协委员提了一个提案:请将医务工作者的优秀科普文章纳入到专业职称的评定范围内。这就要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要产生一种驱动力和激励机制。好的科普文章,也就是说健康的健康知识,就是在不知不觉当中让你的患者在减少,那不就是最大的大医吗?所以我们需要方方面面一起去做这方面的这种工作。
医学不是神学和玄学,医生并非无所不能
最后,医学到底是什么学?
医学是科学,没问题。医学不是神学,不是玄学,不能给允诺。告诉大家这个什么都能治的,那是玄学,那是神学。
加拿大的医生特鲁多的墓志铭上有一句话:“偶尔治愈,经常帮助,总是抚慰。”十几年前我咽炎,找到一个特牛的大夫去看病。我一进去,“哎呀,岩松,咋不舒服啊?”东北人。我说:“我咽炎。”“咳,我也是。”我俩就聊了点别的,后来就走了。今年疫情的时候我还连线过他。咽炎看着多简单啊,能治吗?高血压能治吗?糖尿病能治吗?新冠肺炎现在有特效药吗?还有我们相当多的疾病都不是治好的,而是通过激活你的免疫力,最后让你用自身的免疫力战胜了它。我们现在依然在面临着“偶尔治愈、经常帮助、总是抚慰”这样的一种局面。
因此,我们要告诉所有的公众,不能说我们天天在宣传“医学在发展,科学在发展,技术在……”那就是:医生无所不能,医生什么病都得给我治好。
在暴力伤医的恶性犯罪事件当中,您知道哪个科室占比非常大吗?耳鼻喉眼五官科。大家想过为什么吗?因为医疗的结果和他自身的感受有差异。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治疗完毕,但是他总觉得还是不舒服。因为患者不接受,“我怎么还觉得有感觉,你却说已经治完了?”或者诸如此类。我们不能把科学当成神学,当成玄学。而且疾病在改变,像刚才我说的结核也在改变。
所以,要做一个很好的科普就是我们要理性科学地对待这门科学。接下来医学仅仅是科学吗?不,我认为医学是科学和人文相叠加的一个综合学科,甚至还可以叠加更多的东西。任何一个医生面对的患者都是肉体疾病和由此引发精神改变的情绪改变的一个综合体。那你如果要不是科学和人文相叠加,怎么去面对它?医生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要去思考,既然医学是科学和人文的叠加,我能开出的最牛的药方是什么?首先是希望,然后才是具体的东西,你要让患者知道有希望。即便是恶性肿瘤的最后时光也要让她看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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