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科学界颇具争议的红人迪迪尔·拉乌尔(Didier Raoult)最近摊上事儿了——因涉嫌学术不端,PLOS 标记了他有关新冠研究的 49 篇论文。这只是冰山一角,据报道,PLOS 在对拉乌尔 100 多篇文章进行调查。引起期刊关注不仅是因为这些论文中可能涉及的操作同行评审等学术不端问题,还有作者惊人的高产量—— 几乎平均 3 天发表一篇。与此同时,PubPeer 上拉乌尔涉嫌学术不端的论文数量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增,目前达到惊人的 344 篇。年届古稀的拉乌尔 1952 年出生于塞内加尔的首都达喀尔,是一名军医和护士的儿子。1961 年,拉乌尔一家搬到马赛。1972 年,在拿到文学学士学位后,拉乌尔进入马赛医学院工读。他没有更多选择,因为父亲只愿意资助他做医生。1981 年他拿到博士学位,顺带还弄了行医证书,以及细菌学和病毒学的临床研究证书。拉乌尔转头去了美国,在亚特兰大学习流行病学和疾控。1984 年,他回到法国,成为一位内科专家。翌年,拉乌尔拿到人类生物学博士学位。成为双博士后,他在艾克斯-马赛大学(the University of Aix-Marseille)谋得一个教职,1986 年入校成为讲师,两年后即晋升为教授。1994年,拉乌尔被任命为该大学校长,年仅 42 岁。2002 年起,拉乌尔在政府的卫生部也有了新职位,负责生物恐怖主义的相关工作。他于 2012 年创办了地中海传染病防治研究所(Institut Hospitalo-Universitaire en Maladies Infectieuses de Marseille,IHU Méditerranée Infection)并担任主管直至 2021 年退休。作为微生物学家,拉乌尔发表了很多原创性的重大发现,包括巨型病毒(girus)的发现和 100 多种新型致病菌的发现,甚至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其中两种:Raoulla planticola 和 Rickettsia raoulti。拉乌尔的学术数据也非常亮眼。在微生物领域全球排名第一,在医学领域排名法国第二。已经发表了 2300 多篇论文。超过 18 万次引用,h 指数为 198。从学术履历和成就看,拉乌尔显然是疾病领域特别是流行病方面的专家,但无论学术界还是媒体,似乎都有点不买他的帐,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拉乌尔少年得志,功成名就,性格难免有些自大,其实这个特点在学术圈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在新冠疫情初期的 2020 年 5 月,意大利、西班牙、法国等欧陆国家采取了短暂的封城。拉乌尔认为这是个愚蠢的决定,因为西班牙的数据显示,保持工作的人比封城的人感染率更低。对于放开之后多次感染的问题,拉乌尔也认为纯属无稽之谈。因为根据他的研究,疫情从来都是「一波流」,不存在什么反复感染。疫情流行至今,新毒株一波接一波,拉乌尔赶紧找补说,这些不是同一病毒的反复传播,而是不同变异病毒的连续流行。反正就是「一波流」!2021 年 4 月,法国新冠死亡人数突破十万大关,拉乌尔在接受采访时说这个数字不值得大惊小怪,因为一方面 2019 年和 2018 年的 65 岁以下死亡人数都比 2020 年要多;另一方面,以马赛医院的情况看,因新冠而去世的患者里,有 88% 在得病之前都只能再活一年而已。真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对于新冠疫苗,拉乌尔的吐槽也颇多。当全球科学家投身疫苗研发的时候,拉乌尔认为没必要。因为人类不可能因为一种非致命的病毒来大面积注射疫苗,他强调说,新冠病毒不会比流感更糟。等到疫苗研发好了,拉乌尔又认为副作用太大,注射辉瑞疫苗的人群中有七成都有副作用。直到今年,拉乌尔还认为疫苗增加了年轻人感染新冠病毒的概率。当然,拉乌尔说这也没用那也没用,倒不代表他是完全的躺平派。早在疫情初期的 2020 年 3 月,他就开发出号称 100% 治愈新冠的临床疗法,羟基氯喹和阿奇霉素这对神奇的组合,能在新冠初期的治疗中让患者达到病毒学治愈。这则消息无疑是一场及时雨。马克龙听闻后赶忙来到拉乌尔的研究所,请教新冠药物的研究进展。在自己独具风格的办公室里,拉乌尔给马克龙上了一堂新冠科普课。拉乌尔的研究也成功引起大西洋彼岸美国时任总统特朗普的注意。在推特还没被封的时候,前总统发推称羟氯喹与阿奇霉素有机会在药物界发挥颠覆性作用,美国 FDA 已排除万难,希望这两种药物立即投入使用。新冠疫情期间,拉乌尔一系列的言论除了引起政要关注外,还让大众知道了这位科学红人,不少人将其视作自己的「嘴替」。在他的第二家乡马赛,人民更是将其视作自己的偶像。人们开发出各种拉乌尔形象的周边商品,表达自己对他的崇拜。有些女孩子穿上了印有拉乌尔头像的 T 恤衫,还有更狂热的人把拉乌尔的肖像纹到自己身上,甚至一些女人还留起胡子,希望自己更像拉乌尔。这种非凡的社会学现象还引起了科研人员的注意,有人研究了拉乌尔新冠疗法引发的舆论两极化,发现越感性的人,越相信该疗法。疫情初期被拉乌尔捧上神坛的羟基氯喹疗法,直到今天也没起什么作用。尽管相关结论已经明确,但关于拉乌尔的学术纷争却从未停息过。自从拉乌尔提出羟基氯喹疗法后,全球科学家就纷纷跟进,从不同角度对疗效加以验证,但结果很令人失望,这个疗法不仅无效,而且还有副作用!2020 年 9 月,法国传染病学会的约 500 名医生控告拉乌尔,称其至少违反了 9 条医学道德,控告的核心在于拉乌尔提倡未经证实有效的羟基氯喹疗法治疗新冠肺炎。擅长「找相同」的打假专业户 Elisabeth Bik 也第一时间盯上了拉乌尔。2020 年 3 月,Bik 在自己博客上表达了对报道羟基氯喹疗法的论文的几点想法,除了可能涉及科学伦理问题之外,Bik 还注意到这篇论文的审稿速度异乎寻常地快——论文 3 月 16 日提交,3 月 17 日就接受了。Bik 分析说原因可能是该论文的作者之一恰好是期刊主编。这个猜测并非无中生有,2021 年的一项调研指出,某些期刊的评审流程中可能存在潜在的偏袒现象,从而使一些不尽人意的论文通过了审核。拉乌尔正是研究对象之一。研究者发现,在支持使用羟基氯喹的论文里,有一项 meta 分析的研究工作发表在 New Microbes and New Infections。但吊诡的是,该期刊的出版范围与临床疗法其实并不相关。而该期刊发表的 728 篇论文里,竟然有多达 235 篇论文有那篇 meta 分析的作者之一署名。没猜错,正是拉乌尔!他本人也是该期刊最高产的作者。无独有偶,今年发表的另一篇论文中,拉乌尔也被研究者用作案例,来揭示学术出版中的那些潜规则。Bik 对拉乌尔的关注绝非一时兴起,拉乌尔涉嫌学术不端也早有端倪。早在 2006 年,拉乌尔就和其他四位合作者被美国微生物学会处理,禁止在该学会管理的期刊上发表论文一年。因为一位审稿人发现,拉乌尔一篇关于斑疹伤寒小鼠模型的论文的修订稿中,有四个数字与最初提交的手稿中的数字相同,但显然两者是不同的实验。作为回应,拉乌尔辞去了美国微生物学会两本期刊的编委职务,还放弃了自己的学会成员资格,并禁止他的实验室向该学会期刊投稿。2012 年 Science 报道此事时,拉乌尔表示,自己没有管理好这篇论文,甚至没有检查论文的最后一个版本。2021 年 4 月,拉乌尔的合作者宣布,他们已对 Bik 提起刑事诉讼,指控其勒索、勒索和骚扰。有人还别有用心地推特上向全世界泄露了 Bik 的家庭住址。这种下作的行为引起学术界的普遍不满,2000 多名研究人员和 30 个学术团体签署了一封支持 Bik 的公开信,呼吁保护举报人免受骚扰和威胁。与此同时,PubPeer 上拉乌尔涉嫌学术不端的论文数量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增,目前达到惊人的 344 篇。今年早些时候,拉乌尔所在的研究所 IHU 也因严重缺陷的人体实验遭到法国卫生部的刑事调查。有了学术界的支持,Bik 显然更有底气,继续在自己的博客发文连载,表达对拉乌尔论文的关注。1979 年,他在马赛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篇研究论文,研究蜱虫传播的感染。该疾病有时被称作马赛热,长久以来被认为是一种良性的夏季发热。但拉乌尔发现,41 个病例中,已经出现了一例死亡。在论文投稿之前,年轻的拉乌尔将论文交给一位资深教授讨论。这位教授拿走论文后没给拉乌尔任何下文,而是偷偷将论文发表了。更让拉乌尔气愤的是,见刊的论文里,竟然没有那个死亡病例,拉乌尔猜测说,当时没人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例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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